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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京城大盗”与“京城大道”的一次次背离

Click: 338     Date:2012/2/8 12:57:04
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“京城盗窃第一人”袁宝洪


    2002年11月至2009年9月间,“京城大盗”袁宝洪伙同他人先后在北京市昌平区、丰台区、朝阳区、延庆县、海淀区、东城区、通州区、密云县、平谷区、门头沟区、怀柔区、顺义区、房山区等实施盗窃286起,采用砸、撬车窗、后备箱、车锁等手段,窃得200余人汽车内钱款及大量物品;还采用撬锁、解码器解码等手段窃得小轿车、面包车、吉普车共计56辆;窃得摩托车、电动自行车共计19辆,盗窃总价值755.59万余元;此外,袁宝洪还实施抢劫犯罪3起,抢得手机及钱款若干。

    偷盗犯罪持续时间长,犯罪地域广,造成社会损失惨重,袁宝洪被称为“京城大盗”。由于涉案犯罪多,26本厚厚的证据卷宗需逐一质证,法庭用了三天时间完成庭审,并撰写了345页、16万余字的刑事判决书。2011年12月12日,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认定“京城大盗”袁宝洪犯盗窃罪、抢劫罪。鉴于所认定的289起犯罪事实均系袁宝洪在押期间主动坦白,法庭对其从轻处罚,与既往罪刑合并,决定执行有期徒刑二十年。袁宝洪当庭表示接受判决不上诉,现该判决已生效。

    18岁因盗窃罪被劳动教养二年、21岁因抢劫罪、盗窃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六年、29岁因盗窃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八年、39岁因抢劫罪、盗窃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三年。这一次,袁宝洪面对的已是其人生中的“五进宫”。这个儿时曾梦想成为一名人民警察的中年男人,一次又一次与梦想背道而驰。为了满足过盛的自尊心和虚荣心,袁宝洪要将半生光阴交付在看守所、劳教所、监狱里。究竟是什么,促使袁宝洪一次次以身试法,屡教不改?

    “如果当初我没有任凭自己小小的虚荣心膨胀,没有任性地离家出走,没有劳教后对社会心存报复之心,或许现在已经成了一名警察。”

    据袁宝洪称,他出生在北京一个典型的工人家庭,双职工家庭收入使他衣食无忧,在无尽的疼爱中幸福地度过童年。小学的袁宝洪成绩极优,又因头脑灵活有组织能力,整天都有一大帮孩子围着他转。然而,他并没有珍惜这些优越的学习、生活条件。为了巩固自己的“大哥”形象,袁宝洪第一次将手偷偷伸进父母的口袋。在西红柿还是三分钱一斤的年代,他用偷来的一块钱满足了自尊心和虚荣心,也将吃喝玩乐、呼朋唤友变为生活中的主要内容。被捕后,袁宝洪感慨说:“其实虚荣未尝不是一件好事,可是遗憾的是,虚荣心在我身上没有转化为动力,反而一点点吞噬了我。我渐渐失去自我,滑入了人生的深谷,开始了半生苦途。”

    回忆起自己的逐步堕落,袁宝洪说,父母老师并没能力挽狂澜,简单粗暴的家庭教育方式和冷漠放弃的学校氛围让他更加自暴自弃。18岁辍学后,因父亲打骂,袁宝洪又一次离家出走。当时,他分文未带,两天滴米没进,看着饭馆里一桌桌饭菜,胃里更是阵阵绞痛。在老实回家、自力更生、开口讨饭与违法犯罪中,袁宝洪选择了后者:他在饭馆里偷了一个女包,包里有51块钱,还有20多斤粮票。但没跑多远,便被闻讯赶来的火车站民警逮个正着。虽然在袁宝洪眼里,这只是小事一桩,但却让他第一次进了拘留所。被提审时,他哭得像个泪人,哀求民警给自己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,但最终被劳动教养两年。面对这个惩罚,袁宝洪不仅没有及时反省自己的罪责,思考如何改过自新,反而认为惩罚过于严厉,整个社会对他不公。他说:“我心里暗下决心,等出去之后要报复社会。”从此,袁宝洪在心中种下一颗仇恨的种子。

    仇恨的心理支撑着袁宝洪走过两年劳教生涯。出狱后,袁宝洪并没有通过杀人、放火来宣泄对社会的仇恨。他认为孤立自己、放弃自己便是向世人表达怨恨,从此更加自暴自弃。强烈的自尊心、叛逆、自暴自弃的性格最终导致袁宝洪走上了盗窃、坐牢、再盗窃、再坐牢的循环之路。

    “我的犯罪欲望越来越强烈,不管有钱没钱,有没有必要,三天不干就手痒,犯罪已经成为了我的一种习惯,有时甚至是一种消遣。”

    劳教出来后,无所事事的袁宝洪就和当地的问题青年李忠混在一起。一天,连日里手头拮据的他们决定进入一间民房“找”点东西。四下观察无人后,他俩一起闪进屋里,定了定神,立马动手翻拣,很快就在大衣柜里找到两部价值不菲的135相机。东西到手后,他们撒腿就跑,直到确定没人追上来才敢停下。一停下二人就开始后怕,捧着东西直哆嗦。可镇定下来之后,看着手中的战利品,二人又不禁一阵狂喜:这下可有的花了!随后,销赃得到的三百五十块钱加上当时翻出的二百块钱,让两人足足地潇洒了很久。尝到甜头后,袁宝洪和李忠更不愿停手,他们轻车熟路地流窜于大街小巷,四处下手。第二年,为了躲避抓捕,他们又先后跑到河南信阳、驻马店等地。就在逃亡途中,二人也是边跑边作案,终于在驻马店的一家旅馆门口被潜伏的警察抓住。为此,袁宝洪被判有期徒刑六年。

    这一次,袁宝洪仍然坚信社会对自己的惩罚太重了,只是被抓的自己无能为力。为了早点离开监狱,袁宝洪努力挣分,两次被评为劳动积极分子,被减刑九个月。可是,提前出狱的他依然死性不改,四处偷盗。这时的他,已经彻底放弃了儿时的警察梦想,取而代之的则是孤独迷茫的盗窃生涯。

    1996年,袁宝洪因为盗窃再次被送往河北省太行监狱服刑,直到2002年。刑满释放后,四处游荡的袁宝洪又结识了志同道合的“大个儿”、陆宾等人,开始了新一轮的疯狂犯罪。他们一起撬后备箱、砸玻璃。为了顺利实施盗窃,甚至制定“作案方针”:以全北京为作案地点,各司其职,灵活多变。据袁宝洪回忆,2003年至2006年四年间,他们共作案三百余起,其中在朝阳就作案130多起。“多年的偷盗经验让我有一种直觉,知道哪辆车里有货”。

    一次次的得手越发膨胀了这个团伙自鸣得意的心理,一般的小偷小摸在他们看来已经缺乏成就感。他们开始盗窃名贵机动车。只要能出手,宝马、奔驰、本田、奥拓等各种车型无所不盗。一说起屡屡得逞的“秘笈”,袁宝洪不禁会有些洋洋得意。他将其归结于“沉着、冷静,打的赢心理战”。袁宝洪回忆,2004年10月,他们刚盗窃一辆三菱帕杰罗汽车,便被“110”巡逻车盯上了。同伴慌张之下想要加速离开,袁宝洪却阻止了他,反而让他在路边停车,假装下车解手,随后又以正常车速超过警车。袁宝洪的冷静、从容最终消除了警车对他们的怀疑,帮助他们躲过抓捕。这次与警察的“斗智斗勇”,让袁宝洪更加有恃无恐,越偷越起劲,在平谷县先后盗窃了汽车十余辆。

    后来,为了展现自己卓越的心理素质和盗窃水平,袁宝洪甚至专门跑到法院、派出所门口偷车。2005年3月,袁宝洪和陆宾等人在香河园小区附近寻找目标,并在西坝河南里7号楼(香河园派出所斜对面)发现了“上家”点名要的蓝色桑塔纳。陆宾看了眼派出所,回头问他:“干不干?”在观察好周边环境后,袁宝洪心中一试身手的欲望被在一次点燃,一咬牙说:“干!就在派出所门口干!”在派出所门口成功作案让袁宝洪好不得意,2005年7月25日,袁宝洪又在丰台检察院门前,砸破一辆深蓝色长城赛弗汽车的车窗,盗走车内的笔记本电脑和投影仪各1台。“当时,‘大个儿’负责放哨,我负责砸车,车里除了笔记本和投影仪外,还有护照、驾驶证和身份证。这一票,我分得了8000元”;2005年8月24日,在密云建委门前,砸破一辆黑色广本轿车,偷得现金13000元; 2005年10月26日,在平谷法院门口砸了一辆尼桑天籁轿车的车玻璃,偷得5000多元钱。

    为了追求神气刺激,袁宝洪在犯罪道路上更是越走越远,从暗地行窃发展为公然抢劫。他说,“作为一个老江湖,我不可能不懂得抢劫比盗窃的性质恶劣多了,如果抓到将被判多重的刑,可是,抢劫比盗窃刺激多了。”“一开始是为了钱,到后来根本不缺钱了,就变得一天不干浑身不自在,晚上睡不着觉。不管车里有没有东西,我都得把它弄开,心里才舒服”。

    袁宝洪盗抢牟财不仅为物质享受,更是满足心理需求,他以犯罪寻求刺激,享受报复社会的快感。在偷盗为生的日子里,袁宝洪的心理已经扭曲。渐渐地,袁宝洪也意识到这一点,但他仍然将这些原因归咎于被逼无奈。他坚信是社会、法律把他逼到了这种地步。所以,到了后期,袁宝洪犯罪的欲望越来越强烈,“三天不干就手痒”。犯罪逐渐成为他的一种习惯,甚至是一种消遣。

    “我最初简单地认为,有了钱才可以孝敬父母,后来才发现,亲情是用金钱换不回来的。”

    最初,和多数盗贼一样,袁宝洪犯罪的目的还在于牟财。自幼家长对零花钱管束严格,袁宝洪便以盗窃维系自己纸醉金迷的生活。偷到钱后,便下馆子暴搓、抽烟喝酒跳迪斯科。后来,随着年龄增大,袁宝洪渐渐意识到家庭责任,也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让父母、妻儿过上富足生活。但越偷越懒,越懒越贪,好逸恶劳的他再一次选择了犯罪得财,企图用偷盗的成果供养家人。然而,在享受金钱带来的愉悦的同时,袁宝洪突然意识到:这样的愉悦只是他的一厢情愿,亲人们已经一个个离他远去。

    袁宝洪回忆,1994年,他和前妻相识结婚并育有一子,一家三口过了两年美满平和的生活。但最终,前妻因为他不断偷窃而带着儿子离开;1996年,当袁宝洪再次入监服刑时,家里与其中断了联系。直到第二年4月,袁宝洪才得知最疼爱他的母亲为他伤心成疾,已经去世。为了早出去给母亲坟头上香,悲痛至极的袁宝洪努力挣分,被减刑1年半出狱。子欲养而亲不待,他在坟前抽了自己十几个耳光,却再也看不到母亲为他露出的欣慰笑容;出狱后,看着年迈孤单的父亲,袁宝洪十分悔恨,可是父亲已经对他心灰意冷,在知道他继续不务正业后,更对他彻底绝望,甚至决裂。逢年过节,别人都一家团圆,袁宝洪只能独自窝在出租屋里暗暗羡慕,趁着节日给父亲送的东西也被扔出门外。

    在疯狂盗窃的支撑下,袁宝洪手上越发宽裕,便肆意挥霍。他打车往返天津,只为吃一顿一时兴起想吃的狗不理包子,然后又在中午前赶回京来上一顿东来顺涮羊肉。袁宝洪说,“这样做满足的不仅仅是胃口,还有那填不满的虚荣心。挥霍还有另一个原因,父亲知道我的钱来路不正,从不肯收我买的东西,那我要这些钱,除了糟蹋,还有什么别的用处呢?”“我专挑最好的山珍海味、特色美食吃。北京十八个区县哪有什么上好馆子,我现在一口就能报的出来。平时我就约上几个同伙,常常醉生梦死,也只有这样,我才能借酒消愁,将心中的苦闷一饮而尽。”“ 每日奢侈无度的生活很快过腻了,父亲也变相地和我断了父亲之情,我心里越发地空虚起来。我一头扎进网吧,沉迷于网络游戏中,让自己忘记苦恼和忧愁,才不至于在精神上垮掉。”

    2006年,他和网络相识的梁丽丽(化名)相恋,这段感情使袁宝洪找到了久违的精神寄托。然而,在筹备结婚过程中,梁丽丽指责袁宝洪不务正业,没有固定工作。面对这样的一时矛盾,袁宝洪竟然将梁丽丽绑架到荒山上,还抢走了她的金项链。心灰意冷的梁丽丽决定报案。最终,将袁宝洪送上审判台的,正是他昔日的恋人。

    这次法庭宣判,袁宝洪的家属朋友仍均未到庭。尽管盗窃得手后能享受暂时的满足,但这些满足又怎能弥补亲人的离去,父母的遗憾和青春的消逝带来的痛苦?袁宝洪疯狂作案,不正是以此寻求刺激,实际上只为达到自我麻醉和惩罚的目的?在他内心深处其实有一句潜台词,那就是“我今天怎么走到了这一步?”

    “在高墙铁窗中,回顾这十几年来的偷盗生涯,我终于意识到,法网恢恢疏而不漏。不自救的人谁也救不了。我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告诫所有人:不要以身试法!”

    在这场“猫捉老鼠”的游戏中,袁宝洪一次次向司法权威挑衅示威。然而,法网恢恢疏而不漏,2006年袁宝洪因抢劫案发。此时他也意识到,犯罪者终将对所犯罪刑承担责任,于是在狱中写下长达三万字的自传,详细记述了所犯的300余起罪刑,及其作案前后的心理活动和情感得失,警示后人切勿以身试法。

    在庭审中,检察员出具了公安及检察机关出具的证明材料,证明袁宝洪在被羁押期间,主动坦白余罪321起,核查落实率在百分之九十以上。而且,这些余罪都是在公安机关尚未掌握的情况下,由袁宝洪自己坦白的。虽然多数案件均有被害人报案,但由于作案现场没有遗留下足以确定犯罪嫌疑人人身的痕迹物证,难以确定犯罪嫌疑人,因此,袁宝洪的坦白是破案的重要依据。

    三天庭审过程中,袁宝洪表现的很平静,回忆起案发现场仍仍历历在目。作为一个正值盛年的男人,他的记忆力极好,思维敏捷。他可以仅凭记忆清楚地说出既往偷盗的时间、地点、车型、颜色,有时候甚至能交代出机动车所停靠的车位。庭审结束后,承办人惋惜地对袁宝洪说:“你在犯罪中表现出的沉着、冷静、果断,本是无数人渴望具有的优秀素质,可以帮助你成就一番事业,造福社会。你这样放弃自己、报复社会,不仅是对社会、对家庭的深深伤害,更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。”

    “京城大盗”袁宝洪的落网服刑,为他的偷盗生涯画上一个句号。他说:“以前总觉得通过正当手段挣钱太慢了,只将这些能力作为屡屡作案且能长时间逍遥法外的制胜法宝,归根结底还是自己的好逸恶劳把我送入铁窗高墙”。“等服刑出来做点别的事,不会再偷盗了。”



来源: 中国法院网
责任编辑: 陈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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